一个书画才绝,一个诗文涛涛
一个岑岑一世浮沉
一个涓涓通智得宜
林风眠与木心
是师生,亦是挚友
“
借我瞻前与顾后
借我执拗如少年
”
林风眠
画家、艺术教育家、国立艺术学院(现更名为中国美术学院)首任院长。林风眠和木心既是师生也是挚友,木心在绘画风格上深受林风眠的影响。
木心
本名孙璞,字仰中,号牧心。中国当代文学大师、画家,在台湾和纽约华人圈被视为深解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英和传奇人物。
1991年8月12日,一代绘画大师林风眠病逝于香港,享年92岁。随后,林风眠的学生木心发表《双重悼念——追忆林风眠》,悼念这位和自己亦师亦友的大师。
回头看看这两位大师的人生和作品,惊奇地发现,他们的人生和品性有着某种相同的底色,并且在艺术上的追求也是如此的相似。
都是失落了故乡和童年的人
1900年11月,林风眠出生于广东梅县一个石匠家庭。林风眠和母亲关系非常亲近,但是母亲在家里地位低下,丈夫和婆婆对她冷漠苛刻。
林风眠六岁时,就对色彩表现出特别浓烈的兴趣。有一天,县里新开了一家染坊,从那天起,林风眠便总缠着母亲去新开的染坊看颜料。
但没想到的是,林风眠的母亲——一个单纯美丽的瑶家女子和年轻的染坊老板坠入爱河,相约私奔。不幸的是,两人被族人抓了回来,绑起来拷打得鲜血淋漓。
当时年仅六岁的林风眠冲出来大声哭喊,手里举着菜刀向人群乱挥。但最后林风眠被强行抱走,从此再也没有见过母亲。
林风眠十九岁时,赴法勤工俭学,学习绘画。这次离开故乡,从此再没回去过。
成年后林风眠一直托人打听母亲的消息,但始终没有音信。直到晚年,林风眠还常喃喃地说,如果不是他总缠着母亲去那家染坊看颜料,或许也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。
1927年2月14日,木心出生在浙江乌镇一个大户人家,祖姓孙。在木心(原名孙璞)出生之前,孙家已有两个女儿出生(木心的大姐姐彩霞、小姐姐飞霞)。
木心故居纪念馆有一张木心家的“全家福”:那是1931到1932年间,木心和父亲孙德润、母亲沈珍、大姐姐彩霞、小姐姐飞霞在自家花园中的合影。
那时候,孙家一家,生活富足,其乐融融。
可是好景不长。1933年,父亲孙德润旧病复发不治身亡。从此,母亲沈珍一人独挑孙家大梁。沈珍将孙家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,平日督促二女一子课读。
直到1937年,日寇进入乌镇,孙家一个人生活得小心翼翼。
1943年,为了让木心专心报考杭州艺专,母亲和他都离开了乌镇。这是木心第一次离开故乡,但不曾想,归来时已经过了多半个世纪。
唯有艺术,是荒诞人生的拯救
1966年,林风眠20多年的挚交傅雷夫妇在家中双双自尽。这让林风眠不敢相信,赶紧派学生去傅家证实。证实消息后的林风眠预感自己在劫难逃,他决定毁掉自己几十年来所有的画,以免连累身边的人。
这是中国美术史上多么讽刺而残酷的一幕:林风眠关紧门窗,烧画的烟把他的脸熏得乌黑。他怕烟囱冒烟被人发现,又改了办法,把画撕碎,泡成纸浆,然后从马桶冲下去。
据义女冯叶回忆,林风眠的脸坚毅决绝,一反平时的和蔼可亲,帮他毁画的学生舍不得撕碎其中几幅精品,林风眠毫不犹豫地说:“我不要连累任何人,我不要留下任何一张可以作为证据的作品,我要亲手毁了它,我还会再画……”
林风眠的画
可惜画没有烧完,红卫兵就闯了进来,把林风眠带走了。在狱中,他遭到了许多折磨,血肉之躯被拷打,精神上被摧残,但林风眠始终保持自己的风度,他说:“我绝不自杀。我要理直气壮地活下去。”
支撑他理直气壮地活下去的动力就是他对绘画的热爱。
跟林风眠一样,1966年开始的那场灾难,木心也没能幸免。而说起这场灾难波及到他的导火索,木心自己都觉得可笑:“因为陈伯达在会上嘲笑海涅。我实在气愤:他也配对海涅乱叫。结果我被批斗。”
文革期间,木心被囚禁18个月。但在监狱里,他依然用艺术来抵抗这荒诞的社会:晚上,木心会在白纸黑色的钢琴键盘上无声弹奏莫扎特和肖邦,在理应写交代材料的白纸上写诗。
对于文革,木心在文章里从未控诉或回忆,只留下一句淡淡的俳句:“我白天是奴隶,晚上是王子”,以及一句感慨:“诚觉世事尽可原谅。”
在古典意境中,融入西方精神
林风眠终生致力于融合中西绘画传统,是“中西融合”这一艺术理想的实践者之一。
他吸收了西方印象主义以后的现代绘画的营养,并将之与中国传统水墨画的境界相结合,并融入了个人的人生经历,创出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。
在林风眠的画中,东西方融合的思想体现地淋漓尽致。他使用生宣、毛笔、水墨、水彩等中国传统材料,但技法汲取西方画的精微光色。
林风眠的画
他自嘲是个好“色”之徒,打破“水墨为上”的古训,运用浓重艳丽的色彩描绘仕女、花鸟、秋林、泊船。线条的灵感则来源于汉画砖、唐壁画。
鲜艳的色彩,简洁灵动的线条,美好的意象,无不展示了林风眠画中的赤子之心。
木心一生多才多艺,诗、散文、小说、文论、戏剧、绘画皆擅长。但不管是绘画,还是写作,都充满了古典趣味。
先看木心的画,对象大多是自然山水,无论在文章中还是在访谈中,木心都毫不掩饰对中国山水和中国水墨的喜爱。
木心的画
他的水墨绘画,采用的是宣纸、毛笔、墨色,但基本上全无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笔触,构图的视角则完全是西画的方式。他的画风介于具象和抽象之间,以具象为审物表意的主要依托。
再来说说木心的文,不管是散文还是诗歌,其精神都是西方的,但语言却充满了中国古典诗歌的韵味。
就像他自己所形容,他“是个住在绍兴的希腊人”。
有人说,林风眠的画和木心的诗歌简直是绝配,那么如果有时间,就多读读木心的诗,看一下林风眠的画。